(1)
“你的哥哥打了你,还把你锁在一个屋子里?”秦然听到这里,趁着唐裔予组织下一段话的空档赶紧开口询问,眉头不知何时已经轻轻蹙起。他将身体轻轻往前倾,双手撑在大腿上,露出一副很认真的模样:“就因为你偷吃了巧克力?”
“嗯。”唐裔予轻轻点头,视线却像是在避开什么般看着别处。“那一次导致我一直有着幽闭恐惧症,直到长大之后才好一些。”他缓慢地开口,斜靠在病床冷冰冰的灰色铁栏杆上,语气疲倦而虚弱。秦然看见铁床的支架上的油漆已经开始腐朽脱落。
“为什么?”秦然的眉头蹙得更深了。唐离的行事方法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只有着十几岁的孩子应该有的样子,身为哥哥竟然如此残忍的对待弟弟,难不成这人实际上是个暴力狂?“你多久才出来的?”他微微一顿,又补充了一个问题。
“我不知道。”唐裔予摇摇头,轻声言吐出几个字来。“我从来都不了解我的哥哥。他直到第二天的下午,才将我从那里放出来。那个时候我又冷又饿,几乎快要昏厥。”
“你没事吗?你那个时候应该身体很差吧?”秦然抿抿嘴唇,在脑中想象着一个体质虚弱的孩子在经历了这样严酷的心理与生理摧残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子。他忽然觉得好心疼。
“我出来之后,去医院输了半天的液,直到午夜的时候才回到家里。”唐裔予抬起头,两眼的视线在空荡荡的室内绕来绕去,最终落在了秦然身上。“在这之后我再也没有碰过巧克力。”
“嗯。”秦然微微一顿,还想要说些什么安慰的话,但一想到眼前的这个人也许并不接受别人的怜悯,于是索性将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咽入腹中,只是轻轻点头,然后示意唐裔予继续说下去。“继续吧。”
(2)
自从那一次之后,哥哥除了必要的一些日用品、药品还有食品之外,再也没有带过别的东西来家里。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他还会讲我的房门反锁,将我一个人锁在房间里,直到第二天早上规定的起床时间到了时才会将我放出来。我曾经对着房间里的时钟悄悄的做过几天的观察,发现哥哥的时间掐得特别精准,每一次开门的时间都与规定的时间完全相同,既不会晚出一秒,也不会早上一秒。
我觉得他根本就是一个控制狂。
可有了那一晚上的经历,令我再也不敢对哥哥定下的规则有丝毫的触犯,一想到触犯会招致的后果,我就不经感到后背一阵发凉。于是我又回归了曾经那样机械式的生活,像是一个木偶一般被哥哥恣意摆弄,他想要我做出什么动作、说什么话,我就做什么动作、说什么话。
我已经完全丧失了自主性,活像一个只有一具空壳的行尸走肉。哥哥依然是像以前那样,脸上无时无刻都带着开朗的笑容,对待周围的人热情而又不失礼节,父母偶尔回家时也会对哥哥的做法以及超然的管理能力大肆赞扬。每当这时候哥哥的眼神都会有意无意的飘向站在一旁的我,我看见他的瞳仁中倒映出我病弱的身形,看见他嘴角勾勒出的一抹弧度。
当我看见他脸上的笑容时,脑中总会浮现出那天晚上哥哥微笑中带着愤怒的扭曲神情,回想起那个黑暗地下室里灰尘混合着腐朽之物的难闻气味,回想起那个令人绝望崩溃的夜晚。我的哥哥绝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和善,至少在我眼里不是这样。
在那份美好的笑容之下,隐藏着的是一个可怕的魔鬼。
在身体达到能够上学的条件之前,我一直都是在家里自学学校的课程。学习的过程对我而言总是有趣的,至少他能让我忘记哥哥带给我的恐惧,忘记受人操纵的痛苦与无奈。每一次翻开那些从别人家借来的课本,我都能很快的沉浸其中,脑中被奇妙的公式和理论所填满。
每到哥哥上学的时候,我才会有一些自由活动的时间,但活动范围也仅限于我们家的房子。对于这些自由活动的时间我总是特别的珍惜,基本都会拿这些时间来阅读书籍或是学习学校的课程。长时间独坐家中让我养成了沉静的性格,而书又是我唯一的娱乐方式,因此我自然而然地爱上了阅读和学习,以此来解脱我被束缚的思想和身心,用文字来代替我的双脚,在一本本书籍之中遨游万千世界。
我哥哥在学校里是年级排名前三的尖子生,用通俗一点的话来说,他就属于学神那一类。尽管我从未见过他在家中学习或是阅读,可他的成绩也依然是位列年级前三,从未下降过一名。老师们都说哥哥未来一定会成为一位大人物,甚至有机会进入日轮也说不定。
但我自认为我不会输给哥哥分毫,他能做到的事情,我也没有理由做不到。在终于达到了入学需要的身体标准之后,我在每三年一次的选拔考试中凭借着优异的成绩进入片区内最好的中学,不幸的是,哥哥和我在同一所学校。这个学校其实是一所日轮建设的重点大学的附属学院,设有初中部和高中部,我考入初中部的时候,哥哥正好升入高中部。
我估计的没错,我也拥有和我哥哥一样优秀的学习天赋。在第一次入学测试中,我的排名高达年级第二,和年级第一只相差了几分,而在这之前我完全都是依靠自学,没有任何人指导过我。直觉敏锐的老师立即发现了我近乎妖孽的天赋,在得知我全靠自学之后更是震惊得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于是我在老师的推荐之下被纳入学校重点培养的对象,目标就是考入日轮设置的重点大学。
可我对那些学校并不感兴趣,日轮的学校去不去都无所谓,我心中真正想去的是一所医科大学。也许是因为我从小就身体病弱的缘故,对医院和医师这个职业产生了一种特殊的感情,这份感情直接导致我未来想要成为一名医师,去拯救更多像我一样的人。
但尽管我在学习上的天赋足够神异,却永远也无法超过压在我头上的哥哥。原本我想凭借着我的才能摆脱哥哥的束缚,却没想到哥哥比我更加优秀。他的优秀之处,不光光只是在学习上体现出来,还有与人社交的能力、管理组织的能力和随机应变的能力,全校上下所有教师包括校长都对他青睐有加,认定哥哥此后必定能成为一代天骄。至于他们对我的看法,基本上都只有一种:如果我的性格能够像哥哥那样再开朗强悍几分,我就一定会是个受人喜爱的天才。
但恕我确实无法做到这一点。长期闭塞的生活让我的社交能力有了严重的缺陷,哥哥对我的控制也让我习惯对别人百依百顺唯命是从。因此尽管我的成绩足够优秀,却也没有多少人缘可言,在很多人眼里也许我根本就只是个只会学学习的书呆子。可我不敢有任何的反驳或是抵抗,我恐惧这么做带来的后果。
我无法理解那些人对我哥哥的看法,更无法理解他们为什么会看不出哥哥虚伪笑容之下隐藏着的丑恶真相。难道他们都只是一群只看表象而不注重内在的人吗?还是说我的哥哥凭借在自己内心中的恶魔将那些人都蛊惑成为了他的信徒?
我仍旧无法逃离哥哥的阴影。
我也深知自己在社交上的不足之处,因此在学校之中我也都会尽量保持沉默和低调,除非有人开口询问或是搭话,我才会说上简短的几个字作为回应,其他时候我都是默不作声地待在角落,祈祷着不要引起任何注意。
可令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尽管我已经如此低调,却还是有人偷偷将我记恨在心里。
我哥哥刚刚升入高中部没多久,就因为在初中部时所表现出的能力而被学生会吸纳,又凭借着与年龄完全不符的管理能力成为新一任的学生会主席,据说上一任主席自认不如我哥哥优秀,甘愿退位将职务交给哥哥。在我得到这个消息时,我突然打了个寒噤,总觉得会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我既了解又不了解我的哥哥,我对他友善的一面足够了解,但却对他深藏在和善外表之下的真相一无所知。
事实果然不出我的所料,哥哥刚刚上任不过几天,学校里就掀起了一场“革命”,所有行为不良以及有过打架斗殴历史的学生、也就是平时我们所称的“不良少年”都被整治休学,在家反醒悔改,并被逼迫在全校学生面前公开承认错误并大声朗读检讨。哥哥行事的手法极为雷厉风行,且手段果决而狠辣,完全不像是一个刚入高中的新生,反倒像是久经沙场的老手。
“革命”终于告一段落之后,学校的风气大有改善,老师和校董会更是立即通报奖赏,从此哥哥在学校里就成为了一个神话般的人物。尽管一些知道内幕的学生对此有诸多不满,但大多数都只是闷闷不乐地憋在心里,此时此刻谁还敢反抗这位“铁血”的学生会主席?如果敢,下场就是一封休学通告。
对此我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就算是看见学生会的人强行逼供也默不作声。我依然像从前那样独来独往,按照老师的要求完成每一天的任务,对周围的事情漠不关心。
我原本以为只要我一直像这样保持沉默,就不会跟这次的事件有任何牵连,可惜我又一次想错了。
一天下午,我放学准备回家时,却在学校门口被一群人堵住。起初我还以为只是一不小心挡在路中间的一群冒失鬼,想要绕开时却发现对方又一次挡在了自己的去路前,这才疑惑地抬起头。看清来者的面容时我的脸上因为震惊而失去血色,我微微退开几步,抱紧了手中的书。
面前的人正是被学生会强迫休学在家的一群不良少年,领头的人正是学校内原来第一大不良集团帮派的老大,但我甚至都不知道这个人的名字叫什么。
“你们……你们干什么……”我后退开几步,感到喉咙有些发紧,两眼惊慌失措地盯着眼前的这几个人。
“喂,那个叫唐离的家伙,是你的哥哥吧。”为首的学生上前一步,双手揣在裤兜里,下巴微微昂起,两眼紧紧盯着我看,颇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意味。
看见那人下巴底下一条延长直到脖颈的疤痕,我就知道这人不是什么善茬,然而一听这人是来找哥哥的,我不禁更加惊慌起来。我将头垂的更低了,紧张感将我的所有语言全都堵在了喉咙里,我只得怯弱的点点头,一句话也不敢说。
此刻着正值放学期间,学校门口来来往往的人很多,但都是初中部的学生,高中部的学校在另一边。学生们看着我被一群明显就是不良学生的人堵住,一边窃窃私语一边远远的绕开。
谁都知道最近高中部那边在闹什么矛盾,谁都不想掺和这事儿。
“果然是你啊,你哥哥最近干了什么事情,你也应该知道吧?”为首的人冷哼出声,语气极为不友善地说道,我被他的口吻吓到不轻,唯恐他下一秒就会把我打到在地。
“我……我没有做过……”那个时候我几乎快要哭出来,对方带给我的威压虽然不如哥哥那般恐怖,但也足矣让我感到恐惧。我畏畏缩缩地回答,半天也憋不出几个字来。
高中部学生会主席的弟弟竟然是这幅模样,恐怕这是很多人都没有想到的吧。我突然在心里苦笑出声。
“要我说,直接把他好好修理一顿,也好挫挫那小子的威风,‘连自己的弟弟都保护不好。’一类的。”围堵的人中有人发话,高声的话语让不少人都纷纷侧目而视。
我紧张地想要后退,寻找着逃跑的机会,然而恐慌却让我无计可施,人群投来的视线让我的内心更加慌乱和无措。每当我遇到这样的局面,温顺的性格总是会沦落为被动的一方。于是我只能站在那里,等待着这伙来者不善的家伙给我下达最终的判决。
“……”领头人没有因为自己手下小弟的一席话而随意作出决定,而是眯起眼睛露出了思考的神色。后来我仔细思考了一下那个人当时可能会有的想法,记忆里这个和历代学生会主席斗过多次的人早已是学校当之无愧的第一校霸。但曾经风光无限的校霸如今却也是败在了一名刚上任不满一个月的新任学生会主席手上,要说不憋屈不窝火,那是一点也不可能的。
更何况,这位学生会主席的行事手段之果决,却是他前所未见的方式。哥哥似乎只信奉绝对压制的条约,不惜一切代价的将学校内所有不稳定因素一一剔除,树立威信的同时又巩固了自己的地位,还间接告诉别人自己可不是什么好惹的主,可谓是一箭三雕。
我也不得不承认,哥哥对于群众的心理把控的恰到好处。哥哥总能准确的抓住学生心中所想,然后加以利用,炒作、造谣、舆论……各种手段层出不穷,哪怕这其中大多数都只是捏造出来的事实,学生们也一律将这些鬼话认定为真理,奉为至高无上的真理,以此来打击他们这拨人。
尽管他们内心愤懑而不甘,却又只能无可奈何地坐以待毙,忍受着众多无中生有的谩骂和指责。在“真相”的面前他们无可反驳,而只有被大众接受的事理才能够称之为“真相”。
因此就算他当时将我打一顿,也只会掀起新一轮的舆论风波,从而让他们再也无立足之地。
“跟我走。”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这个看上去略显削瘦的初中生,冷冰冰的吐出三个字,然后伸手抓住我的衣服,不顾我的反抗就想要将我拽走。我惊呼出声,书本全然散落在地上。
我从喉咙中挤出一声代表抗议的低沉哀鸣,挣扎着想要挣脱那个人的手,却无奈那个人的力气实在是太大,更不要说我还只是一个初中部的新生而已。也许在他眼里,那时候的我根本就是个脆弱的可怜的人质吧。
“放开他。”正当我使出全部力气想要挣脱的时候,耳边却响起一个熟悉的声线。我微微一怔,随后面色发白的偏过头。
哥哥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一旁,双手插在兜里面带微笑地看着那个拽着我衣领的人。他脸上的笑容令我毛骨悚然,我突然回想起那天晚上发生的种种,只觉得一股更加令人恐惧的寒意从我心底升起。
我对于哥哥的出现感到惊恐而诧异,平常哥哥是绝对不会走这条路的,因为有更近的路可以到家。可他今天却偏偏出现在了这里。为什么?
“是你啊。”那个人停下脚步,依然紧紧拽住我的衣领让我无法脱身,两眼紧盯着哥哥黑色的瞳仁。我屏住了呼吸,连一口大气都不敢出,唯恐打破这处于微妙平衡中的局面。
“放了他,你还想再增加污点吗?”哥哥平静的站在原地,面对那人锐利的视线毫无畏惧之心。实际上,我从未见过哥哥露出除了笑容和愤怒之外的神情,哪怕是在面对最危难的时刻,他脸上的表情也从未有过丝毫变化,从来都是淡淡的微笑。
温暖中透着诡异的微笑。
“你这混蛋,可把我们害惨了。”那个人、我就姑且称之为首领吧、首领闻言依然是没有放开手,我感觉到他反而拽的更紧了一些。首领冷眼盯着哥哥,身后的小弟们有几个已经骂了起来,都是些不堪入目的脏话和咒骂。
我感到自己的心脏在狂跳。我从未碰见过这样的场面,更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胆怯地站在一旁,垂着头沉默不语。周遭围观的无关人群越来越多,我忽然没有由来的感觉到愤怒。
这些无所事事的闲人,将别人的恐慌与无措当做是休息之后的娱乐项目,他们肆无忌惮的谈论、批判,说着与事实完全不切实际的话语,而这些话只是凭借着他们肤浅的见解而脱口而出的不经大脑的意淫话语。所有人都是抱着事不关己的姿态,冷漠的态度令我感到恶心。
“你的做法太过分了,是不是该给个说法?”首领朝着哥哥昂了昂下巴,嘴角勾勒起一抹轻蔑的笑意。我对他竟然敢露出这样的神情而感到讶异,尽管哥哥看上去似乎是个文绉绉的尖子生,但实际上他的残暴程度不输给任何人,这一点我再也清楚不过。
我不禁在心里替那个人默哀了三秒。
“放了他。”哥哥却对首领的问题视而不见,依然只是站在那里,脸上挂着淡然的笑容,然而在我眼里那却是如同野兽露出的獠牙。首领的小弟们似乎对哥哥的态度非常不满,已经有不少人指着他大骂出声。
“不,我要你给我一个理由。”首领也不依不饶地回以灿烂的笑容,这让站在旁边的我相当惊讶。他为什么会笑?这样的场景在他眼中很好笑吗?
他根本不懂他现在是在和怎样的人对峙。
“‘笨蛋没活路’,就是这样。”哥哥看着首领,抽出揣在裤兜里的手无奈的耸肩,脸上依然挂着和先前不变的笑容。“你们不行。”
我感到首领抓着我衣领的手握得更紧。
“好了,放了他,这样的话,我还可以考虑不将这件事报告给校董会。”哥哥将手臂垂下,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他站在那里,带着微笑的脸庞诡谲而又冰冷。
那是恶魔的笑容。我感到一股寒意顺着我的脊椎爬下。那只一直抓着我的手突然松开,我后退开几步,不可置信地看着站在我身旁的首领像是疯了一般地冲向哥哥,我看见他手中闪过一道寒光。我茫然的呆愣了一秒,大脑中忽然产生像是爆炸一般的嗡鸣:那是刀。
那是刀。他要杀了哥哥。
然而等到终于反应过来想要尖叫出声提醒之时却已经太晚。我看见首领直直地将手中的小刀捅入正想要躲避的哥哥的侧腰里,我看见哥哥脸上的笑容抽搐了几下,紧抓着首领的衣领面色发白的滑倒在地上。一点刺目的猩红映入眼眶,我瞬间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在往头上冲。
——他干了什么。
——他伤害了哥哥吗?
——他怎么敢!
首领将染血而变成红色的小刀从伤口中粗暴的抽出,带起二次损伤割裂肌肉。周围人发出一声声惊慌的呼喊,有的已经开始拨打警局和医院的电话。一群只知道求助于他人的下位者。
刚刚那一刀一定伤到了内脏,小刀的长度足矣做到这一点。首领看着软倒在地上的人,那个冷静而铁血的学生会主席,此刻已经被他踩在脚下。
他突然感到一股快意涌上自己的心头,全然不知自己已经犯下了怎样的罪行。
身后的小弟们突然发出一声声惊叫,首领厌烦的蹙眉,对此颇感不耐烦。周围的噪音太多了,吵的他太阳穴上的血管直跳。然而喧哗声却全然没有减弱的迹象,甚至还有越变越强的势头。
他不耐烦的转过身,想要喝止这些无谓的呼声,然而迎接他的却是——“嘭——”
异物砸中头部的闷响响彻,我举起随手从地上捡来的石头往首领的太阳穴上猛砸。我这一砸的力量甚至都出乎了我自己的意料,石块在我悄无声息的靠近之下精准无误的击中,如果不是那帮烦人的围观者出声提醒,我本来是可以直接砸在他的后脑勺上的。
我看见首领被我砸得往一旁歪倒,最终失去重心重重砸在地上。可我却并没有因此停下攻击,我重重踩在他的胸口上,然后跪下来举起沾了血的石块朝他的头部猛砸。他想要反抗,可我却无视他的反抗,只顾着朝他的头部砸下一次又一次。我听到周围响起一片恐惧的呼喊,有人冲上来想要将我拉开,可我只是粗暴的将那人扯开,力量之大让我自己都感到震惊,可我管不了这么多——愤怒已经将我的理智吞没,现在我脑中的想法只有将眼前的人置于死地。
我感到自己的心跳快的像是心脏即将爆炸一般,飙升的肾上腺素让我感到脸颊发热。我无法操控自己的身体,脑中的理智已经被野兽所吞噬,我只有遵从着野兽的指令一下一下将这个人推向死亡的深渊。
我突然被人拉开,我意识到我正在怒吼,怒吼着挣扎想要挣脱束缚。我看见那个人倒在一片血泊之中,四肢还在抽搐颤抖,可血的颜色非但没有让我感到恶心恐惧,反而激起了无限的**。
我从未看见过这样的自己,那个时候的我仿佛是一头只剩下杀戮本能的怪物。
我被赶过来的巡警拉开,然后被几个人摁倒在地上,尽管我奋力的挣扎怒吼,却也没办法挣脱这些人的掌控。我厌恶这样的感觉,无法完成自己想要做的事情,永远活在别人的控制之下,遵从别人的指令。
在挣扎之间我恍然瞥见一旁被医疗人员搀扶起来的哥哥,伤口还在往外溢血,哥哥只是用一只手捂住伤口,血液透过五指的缝隙渗出。
我看见他在笑,在看着我,他黑色的瞳仁紧紧盯着我的眼睛。他的笑容诡谲而寒冷,却又透露着恶魔成功蛊惑人心时的喜悦与疯狂。
他在看着我,他知道我想要干什么。
我想要杀了那个人。
(3)
“你有宗教信仰吗?秦医生。”唐裔予突兀的结束了这一段故事,看着坐在身前还未完全回过神来的秦然,淡淡地出声发问。
秦然还在回味着唐裔予先前讲述的一切,这个故事实在是太令人难以置信,以至于过了整整几秒他才反应过来。他有些无措地看着唐裔予祖母绿色眼瞳,有些尴尬的抿抿嘴唇。“呃,抱歉,你说什么?”
直到说出这句话,秦然才猛然惊觉时间早就已经过了四十分钟的界限,可是却没有任何人进来阻止他。为什么?
“你有宗教信仰吗?”唐裔予看着秦然,将自己的问题重复了一遍。
“没有。”秦然诚实地摇摇头。他确实没有什么宗教信仰,作为医学生,尽管接触的是一些逻辑疯狂的精神病人,秦然也依然坚信着科学,是个完完全全的无神论者。
但秦然对宗教也并没有什么偏见,一个人有什么信仰是他人的自由,外人实在是不好做出过多的评论。
“那你可要做好准备了。”意料之中的结果。唐裔予在心中想到,嘴中缓慢而慎重地出声,像是在说什么极为重要的告诫一般。
“因为接下来的故事,可不是随便什么无神论者都能接受的了的。”
秦然看见唐裔予在笑。
那是一种看似友善而温暖的笑容,却又在不经意间令人感到毛骨悚然。当你揭开笑容的表面,恶魔的容颜将会展露无疑。
神临之灾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卧龙小说网http://www.wolongxs.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好书推荐:《等我穿上小裙子你们就完蛋啦》、《好感度破亿的病娇缠上我了》、《无尽宇宙探索指南》、《我穿越到了全是女生的世界》、《我穿越到全是女孩子的世界》、《星门》、